住宅失火,哥哥舍命救我,被废了双腿。
为了给他治腿,我一天打五份工,半年瘦下三十斤。
直到有一天,累到快昏厥时,我眼前突然出现一排弹幕:
「傻子炮灰,她知道男主舍命带她离开,是怕她发现书房里的秘密吗?」
「有这样的冤大头,也难怪男主装腿瘸上瘾。
「这会儿,人家还在赛车场上,带着邻家妹妹飙车呢!」
我赶去赛车场,刚好撞见哥哥赢了赛事。
世交的邻家妹妹,含羞带怯,将鲜花递到了他面前。
我不告而别,彻底消失。
后来却听说,哥哥深夜飙车坠下深崖。
只因看到了一个,与我七分相似的背影。
做完最后一家保洁。
我离开小区时,因为体力不支,不慎昏倒,被好心人送去了医院。
医生严厉告知我:「胃部严重糜烂,消化道出血。
「再不好好住院,难保不会癌变。」
我攥了攥衣服口袋里,今天刚赚到的两百多块钱。
出声时,难堪到涨红了脸:「麻烦您,帮我开点便宜的止痛药就好。」
医生彻底黑了脸。
合上病历本,不愿给我开药。
我只能离开医院,去了路边小诊所。
止痛药十五块一盒,够吃很多天了。
我蹲在昏暗的路灯下,囫囵塞了两颗药。
咽下去时,喉咙里火辣辣的涩痛,迅速弥散到了胃里。
我摸出兜里剩下的钱,再翻了翻给桑旗的转账记录,痛意才渐渐缓解了些。
再攒攒。
或许改天就能劝劝桑旗,让他答应出国去看一趟。
他今年才二十八岁。
废了一双腿,找不到工作,没准还找不到老婆。
想想余生,也是怪不好受的。
路边支起了小摊,烧烤肉串的味道香喷喷的。
我咽了咽口水,想起早上离开家时,锅里还有点剩饭。
缓口气再回家,也够再吃一顿的。
视线又有些发黑,耳边突然模糊响起,一阵细碎的嗤笑声:
「这个傻子,她知道她哥当初舍命带她出去,是怕她跑进书房发现什么吗?」
我身形一僵,吃力抬头。
四下扫视,却并没看到人影。
直到空中,渐渐浮起一排排的字迹。
「真是冤大头。
「这个点,男主早在赛车场上,带着邻家妹妹飙车呢。
「她攒的这点钱,还不够那里一瓶水钱。」
「不过男主又装腿瘸又装破产,还要装抑郁。
「不拿影帝真是可惜了,哈哈哈。」
太多荒唐而怪异的言语,疯狂涌入我的脑海。
我感觉,我可能真是胃痛太严重,人也糊涂了。
直觉告诉我,不该信。
可身体却如同不受控制。
我起身,走向了街边。
强撑着,掏出兜里全部的钱。
时隔多年第一次,奢侈地打了出租车。
再报出了刚刚弹幕里,那个赛车场的地址。
出租车被拦在了赛车场外。
我下了车,毫不意外,也被负责人拦住。
赛车场外大屏幕上,却映出一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孔。
二十八岁双腿残缺的桑旗。
大屏幕上,赛车最先冲破终点线,迈出长腿从车上下来的桑旗。
因残疾和抑郁症,而总是面容苍白冷漠的桑旗。
熟练摘下头盔,面容意气风发的桑旗。
那样矛盾的两幅面孔,让我的视线渐渐模糊。
奔跑到他面前的女孩,将一束火红的玫瑰,塞到他的怀里。
我听不到女孩的声音,却能辨认出她的嘴型。
她说:「哥哥,恭喜你。」
可是,为什么?
我与桑旗相依为命二十余年。
为什么,他要这样骗我。
甚至在我数次累到进了抢救室,几乎生死未卜,却仍是舍不得医药费时,他都不愿说出真相?
赛车场里,一行人渐渐走了出来。
他们聊得热络,丝毫没注意到,站在阴暗处的我。
我听到有男人的笑声:「你还打算骗桑宁到什么时候?
「上周我看她在路边,顶着寒风发卖房传单,都差点昏倒了。」
再是桑旗低沉冷漠的声音:「当初爸妈离世,就是因为她的任性胡闹。
「不就该吃点苦,长长记性?」
一行人「啧啧」感慨:「真佩服你,对自己妹妹都这么狠。」
我站在路边,寒从脚起。
原来,他到底是不信任我。
爸妈离世那天,有人指认是我发了信息,让他们开车去的江边。
我哭着对桑旗解释。
他在灵堂上抱住我,轻轻拍着我的后背说:
「没关系,哥哥谁都不信,只相信你的话。」
可原来,他没有信。
他从未信过。
这五年我在泥沼里的苦苦挣扎,都不过是他的一场报复。
所以哪怕我累到心梗,命悬一线被下了病危通知书时。
他仍可以平静地告诉我:「家里没钱了,我实在无能为力。」
一行人经过我的身旁,渐渐走远。
我看向桑旗的背影。
这些年总是坐在轮椅上的男人,此刻身形挺拔颀长,让我几乎不敢认。
我到底还是开了口。
出声时,嗓子眼里都是咸涩:「哥哥,玩得开心吗?」
声线冷淡跟旁人聊天的男人,猝然顿住了步子。
我看着他僵住的身形,足足三秒,一动不动。
许久后,他才终于回身。
眼底有一闪而过的错愕和慌乱,再迅速,又转为平静。
他恨我。
所以这五年的欺骗和戏弄,对他而言,大概也谈不上多少愧疚。
我听到他的声音,仿若无事发生过的淡漠:「还不错。」
像是一根细细的刺,在我心口扎了一下。
旁边有人尴尬接话:「桑宁,你听我们说,你哥他也是……」
桑旗漠然打断旁人的话:「看都看到了,有什么好解释?」
他说着,又有些讽刺地看向我:
「该听到的,你大概也都听到了吧?」
哪怕清楚他不会信,我仍是吃力开口:
「那年爸妈收到的那条短信,真的不是我发的。」
桑旗眸底露出嫌恶:「桑宁,你今年都二十五了。
「这么多年,还要一直敢做不敢当吗?」
太多急于解释的,不甘的,委屈的话到了嘴边。
到最后,还是被他满眼再不掩饰的厌恶和恨意,硬生生压了回去。
许久,我到底是垂眸:「嗯,知道了,我的错。」
如果,只有这个答案让他满意的话,就当是如他所愿吧。
桑旗轻轻笑了一声:「思思说的没错。
「你就该多吃点苦头,才能学懂事一点。」
我抬头,刚好撞上沈思思的目光。
无辜,而又有掩不住的得意。
当初爸妈还在世时,和沈家是世交。
沈思思是沈家的小女儿,独生女。
总是厚着脸皮,赖在桑旗身后叫「哥哥」。
那时候,我会不满驱赶她,而桑旗从不会搭理。
转眼,他们也能这样亲近了。
我在原地站了许久。
再回神时,桑旗的身影,早已消失不见。
手机上,师兄发了短信进来:
「出国留学的名额,你真的不要吗?
「当初你大三辍学,陈导就特别遗憾。
「这次特意为你多要的名额,费用全包。」
我看着那条短信,有些恍神。
那边再发来信息:「舍不得桑旗?」
我到底没再迟疑。
伸手,回了信息过去:「考虑好了,我愿意去。」
半空中,弹幕又开始疯狂刷屏。
「太好了,炮灰妹妹终于要出国了吗!」
「所以,男主是不是很快就要认我家女鹅当亲妹妹了?」
「呸呸呸,什么亲妹妹!直接看甜甜的爱情线不好吗?」
「可这不是兄妹文吗?」
「思思跟男主又没有血缘关系。
「相信我,后面一定有他们的感情线!」
疯狂刷动的文字,看得我有些眼花,连带着思绪也渐渐恍惚。
一些关于剧情的东西,强硬涌入我的脑子里。
我才知道,我所在的世界,是一本追妻虐文。
而我身为男主的炮灰妹妹,不久后会走向死亡或失踪。
男主伤心之下,将女主沈思思当成替身妹妹。
再渐渐滋生情愫,两人走到一起。
而我存在的痕迹,慢慢被彻底抹除,无人再在意。
所以,出国彻底离开,是我逃避死亡的唯一选择。
我与桑旗相依为命的二十余年,不过是书里匆匆带过的一笔。
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,寒风像是吹进了骨头里。
直到手机猝然响起。
我看向来电显示,是「哥哥」。
一瞬甚至感觉,是自己看花了眼。
那边桑旗冷淡的声音传来:「回老宅。」
装腿瘸的事情败露,他也彻底不演了。
之前他谎称公司破产,说将老宅卖了去抵债的事,显然也是假的。
我想起,这五年我一直住的,那处月租不到五百的老旧民房。
也难为桑旗,偶尔能在那里住得下去。
我哑声:「我就不回了吧,我东西都还在出租屋里。」
反正,离出国也不剩几天了。
那边意味不明地冷笑了一声,径直挂断了电话。
我直觉不好,却也说不上来,哪里不对。
直到回了窄小的出租屋,打开门,我的卧室却已是一片狼藉。
中年房东正翻出我的最后一件衣服,随手扔在了地上。
抽屉里我的东西,也全部被翻得乱七八糟,大多撒落了一地。
不等我出声质问。
女房东听到动静,已经回过身来看向我,怒目圆睁:「你还敢回来!」
她扑上来,一把拽住了我的手臂:
「今天房租不交齐,你别想离开!」
我一瞬愣怔。
突然想起之前每月的房租,我怕桑旗忘记,都会盯着他转给房东。
因为担心他没有工作,心里不踏实,我赚的钱也都会习惯转给他。
但这个月,我实在太忙,忘了叮嘱他。
房东尖声指责:「你哥刚刚来收拾行李,直接说没钱,现在你也装傻!
「早就看出来,你们想赖账!」
我脑子里昏涨得厉害。
突然又想起,桑旗挂电话时的那声冷笑。
这一切,该都在他的意料之中。
装了五年,他大概早就迫不及待,要将恨意宣泄出来。
我在一阵头晕目眩里,吃力摸出口袋里的钱。
还不等开口,已经被房东一把夺了过去。
算算我剩下的钱,不到两百,也只够抵这小半月房租。
我几乎是撑着墙面去卧室,胡乱捡拾地上的衣物。
胃里早饿得火烧火燎地疼,打算收拾点东西离开。
其他的,只能再想办法。
房东拿了钱,声音却并没就此打住:
「就没见过兄妹俩租一间卧室住的。
「哥哥穿得人模狗样,看起来也不差钱。
「呸,你该再赔我屋子的清扫费!」
我脑子里嗡嗡响,连带着理智也有些失控。
话语实在刺耳,我恼怒吃力想要站起来。
没等直起身,眼前发黑,狠狠栽倒了下去。
有些涣散的意识里,我听到「砰」地一道声响。
分不清脑子是撞到了哪里,混着开始尖锐的耳鸣声。
房东仓皇丢下一句「收拾东西赶紧出去」,就迅速离开了房间。
我昏迷了一场。
醒来时,四周格外死寂。
窗外似乎下起了雨,有雨点敲打在窗台上的声音。
我拿了行李,离开了出租屋。
经过小超市时,我看到老板走出来。
将一袋坏了的水果,和几只大概是过期了的面包,丢进了路边垃圾桶里。
我看了好久,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时,突然格外想笑,又没能笑出来。
突然想什么时候,我竟然落到了这样的地步?
我捡了一只还没拆包装的面包,蹲在路边看了好久,才到底是拆开了吃。
好在夜色深了,没人会注意到,否则实在也挺丢脸的。
手机响了一下,微信显示有信息。
我点开,看到桑旗有一条撤回消息的记录。
看着看着,视线不知怎么就模糊了。
其实他多半真的只是发错了信息,或者那条信息,也只会是骂我嘲讽我的。
可我这种人,向来擅长自欺欺人。
想着或许都这么晚了,他也会有点担心我。
我摸摸衣兜,也已经身无分文了。
最终,还是给桑旗打了个电话。
反复打了好几次,那边终于才接。
晚风太大,我有些含糊开口:「你能不能来接我?」
我没钱打车了。
走去老宅,也走不了那么远了。
那边默了好一阵,才笑了一声。
声音里,大概是带着胜利和解气的愉悦:
「怎么了,你自己没有腿吗?」
半点商量的意思也没有。
我说不出话来,直到听到那边「嘟嘟」的挂断声。
其实桑旗装腿残的那五年,对我也并不好。
他会将我深夜忙完回家,熬夜给他炖的汤,打翻在地上。
他会在我累到脱力,求他接我去医院时。
笑着对我说一样的话:「怎么了桑宁,你自己没有腿吗?」
可那时候,我相信他骗我的腿残,骗我的抑郁症。
我自我安慰,他是因为抑郁症,才会对我不好。
现在才明白,他就是恨我,认定我发了短信害死了爸妈,所以不想我好过。
其实,其实或许,我早该察觉到的。
他从很久前开始,就厌恶我了。
我就着寒风,啃完了面包。
长夜街道死寂,想想桑旗是不可能来了。
我实在没了别的办法,硬着头皮,给师兄周斯年打了个电话。
说起来也挺过意不去的,这个点,他那边应该是凌晨。
但他接听得很快。
我不想多耽误他睡觉,再难以启齿,也还是开门见山开了口,问他能不能借我一点钱。
那边半晌沉默。
我耳根有点发烫,突然想他出国留学几年来,我跟他的往来其实就很少了。
这样贸然借钱,也挺不合适的。
我仓促想打住话题,结束通话。
直到那边声音传来:「你在哪里?」
我意识混沌,甚至开始有点分不清,那边是周斯年,还是桑旗在说话。
我糊里糊涂报了地址,就结束了通话。
其实我清楚,不会有人来的。
周斯年远在国外。
他问了我的地址,多半也只是转告桑旗。
视线模糊里,那些弹幕,又开始争先恐后地冒出来:
「烦人精,又想装可怜把男主叫走!」
「还好男主不是傻子,知道今天思思过生日,得陪着她。」
「要是敢丢下思思,以后追妻火葬场的时候,我们可不原谅他!」
哦,原来今天沈思思过生日啊。
以前桑旗也会陪我过生日。
爸妈不喜欢陪我们。
他一个直男,却会给我定粉色皇冠的蛋糕,给我买公主蓬蓬裙。
他有几年,没陪我过过生日了?
我想了想,想不起来了。
坐在街边快睡着时,隐约听到有人叫我:「桑宁。」
我吃力抬起头,看到颀长的身影,朝我靠近过来。
我努力睁眼,想看清楚来人是谁。
直到模糊听清了,是周斯年的声音:「你怎么回事,桑旗呢?」
我想问他,怎么突然回国了,什么时候回来的。
可张开嘴,胃酸却倏然往喉间涌。
似乎五脏六腑,都在翻江倒海。
不等我起身冲向垃圾桶,呕吐物已经溅到了,担忧想要搀扶我的周斯年的衣袖上。
喉间都是咸腥,我吃力道歉:「对不起,对不起……」
意识浑噩,我不断重复那三个字。
周斯年蹙眉,似乎跟我说了什么,我也没能听清。
只隐约听到,「医院」两个字,应该是要送我去医院。
我被他扶着站起来,本能地拒绝:「不用,我不去医院。」
桑旗装了五年腿残,也在医院治了五年。
这五年里,我拼了命赚到的大半的钱,都交到了那家私立医院的窗口。
也不知道那边与桑旗,是达成了怎样的协议,竟也陪他演了五年。
我不想再去那里了。
周斯年扶我去车边,嘴上说着:「那先去我家。」
直到前面不远处,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:「松开。」
我费力抬头。
在光线并不明朗的街道上,看了好一会,才勉强看清了,面容冰冷的桑旗。
他肤色冷白。
大概过来时没注意,左脸上还沾着一点淡粉色的奶油。
沈思思的生日,他该是从那边中途离开的,脸色自然不可能好看。
我侧开视线,轻声对周斯年开口:「麻烦你了,师兄。」
车门拉开,我要上车。
身后,是向来情绪淡漠的桑旗,难得似乎有点失控的声音:「桑宁,站住!」
我没理会,径直上了车。
关上车门前,我听到桑旗恨极的声音:「害死了我爸妈。
「桑宁,你跟周斯年夜深人静时,不会做噩梦吗?」
扶着车门的手,倏然僵了一下。
像是一根针,扎进心里。
我不知道,他为什么要扯上周斯年,可能真的是气到失了理智。
隔着车窗,我看到桑旗满是愤然的面容。
风吹动他的额发,他独自站在那里,又显出落寞。
手上有些颤抖。
我闭上眼,他的脸立马消散。
视线里只剩下一片黑暗。
在那片黑暗里,我仿佛又看到了。
很多很多年前,那个放学后,牵紧我的手回家的桑旗。
我打从记事起。
对于父母的记忆,其实就很模糊。
他们不喜欢我,厌恶陪伴我。
十二岁时,我偶然听到,家里保姆说起:
「当初她妈怀她时,跑了好几趟医院,想要流产。
「偏偏她妈又贫血,真是算她命硬。」
那天正是除夕。
爸妈在国外过年,家里除了保姆,只有我和桑旗。
我羡慕别人家的小孩,在除夕夜有爸妈陪着放烟花。
桑旗就也买回了烟花,牵着我说去楼顶露台上放。
经过厨房时,我们刚好听到保姆打电话,声线嘲讽拿我当谈资。
我抱在怀里的烟花,乱七八糟洒落了一地。
咬着唇,却还是没控制住,溢出了哭声。
十五岁的桑旗冲进厨房,黑着脸一把夺过了保姆的手机,狠狠砸在了地上。
手机屏幕碎裂,保姆气得抬手要扇他巴掌。
我下意识扑上去,挡到他前面。
再是火辣辣的刺痛,在脸上迅速散开。
等我再回过神时,保姆已经尖叫着捂住手臂,鲜血从她指缝间溢出来。
再滴落在洁白的地砖上,触目惊心。
桑旗就站在她面前,拿着菜刀的手在颤抖,双目血红。
我颤声叫了他好几声,他都没有动,像是石化在了原地。
隔天爸妈从国外赶回来,赔了保姆一笔钱,拽着我跟桑旗去道歉。
桑旗将我护在身后,冷眼瞪着那个保姆:
「下次再说小宁的坏话,小心你另一条手臂。」
爸爸怒极将耳光扇在了他脸上。
妈妈沉默好半晌后,开口道:
「把桑宁送走吧,让别人去养。」
我吓到脑子一片空白。
但从小到大,几乎是长进了骨子里的、对父母的惧怕,让我不敢反驳爸妈的话。
桑旗回身,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:
「你们送走她,我就跟她一起走。」
爸妈大发雷霆。
丢下一张银行卡给桑旗,直接连夜又出了国。
那之后,桑旗辞退了保姆,我们没敢再请新的。
家里没了大人,他开始系上围裙,清早给我煎蛋烤面包,我们再一起去学校。
放学后他不再约人打游戏,学着去菜市场买菜。
晚上他做的全是我爱吃的菜,我们在窗边相对而坐。
他端起果汁,轻轻碰了碰我的玻璃杯,看向我红了的眼眶。
灯火下,他的眸底都是温和:「有哥哥在呢,怕什么。」
直到许多年后的那晚,爸妈因为一条短信,在大雪夜开车去找我。
因为路面结冰,视野不清,发生车祸。
时至今日父母的死状,早已让我很难想起来。
我只能记得,那天是我一时兴起想找一张全家福,进了书房。
却在书桌上,看到了桑旗的一封情书,撞破了他的恋情。
那晚桑旗对我坦言,他有一个相爱多年的女友,但爸妈反对他们在一起。
所以他打算,带着那个女孩,去国外定居,永远不回来了。
彼时已二十三岁的桑旗,谈了恋爱再正常不过。
但我还是劝他:「出国定居不太合适。
「永远不回来了,更不行,不要一时冲动。」
一向冷静自持的桑旗,那晚情绪却异样激动。
他打翻了茶杯,怒声质问我:「怎么就不行?
「我不和爱的人在一起,难道要一辈子陪着你守着你吗?
「桑宁,你自己没有手没有脚吗,离开我不能活吗?
「还是说你脑子里,到底想着什么?」
我周身血液往头顶冲,极度难以置信地看向他。
实在无法相信,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。
我情绪失控,扇了他一耳光。
我们大吵了一架。
到最后,书架上的书,和杯盏笔架,全部乱七八糟撒落了一地。
直到许久后,我慢慢平静下来,再冷声开口:
「你该去看看精神科。
「我跟爸妈说一声,让他们带你去看看。」
桑旗猩红着眸子瞪着我,没再说话。
我离开书房,出去时,才发现手机落在了公司。
我赶去公司接手机,再在拿到手机时,接到了电话,得知了爸妈的死讯。
而我的手机里,半小时前,多出了一条发给妈妈的短信。
桑旗大概不会忘记,那晚我离开书房时,还跟他说了,要去找爸妈。
所以时至今日,他从未真正相信过,那条短信并不是我发的。
所以五年来,他装腿残,装抑郁,装破产。
不过是乐得看我当个小丑,被耍得团团转,陷在淤泥里苦苦挣扎。
我拉回思绪时。
周斯年已经将车开去了他的住处,给我腾出了一间卧室。
我忍不住问他,回国前他在奥克兰,有没有见到桑旗的那个女朋友。
这五年里,我再未听桑旗提起过那个女孩。
或许因为爸妈的离世,桑旗跟她分开了。
当初他为了那个女孩,不惜永远定居国外,想来也是深爱的。
周斯年将冲好的姜茶递给我,闻言神情一愣:「什么女朋友?」
他记性似乎变差了。
我跟他解释:「五年前桑旗谈过的那个女孩。
「谈了好些年的,你不是知道吗?」
周斯年的神色更怪异了。
默了好半晌,他才温声道:「桑宁,你累了,早点休息吧。」
我感觉他的脸色越看越奇怪。
深夜我躺在床上,四周漆黑死寂。
想到周斯年说的,这周末就出发。
我点开手机软件,订好了机票。
微信响了一下,桑旗又发了信息过来:「桑宁,回家。」
我盯着那条信息,脑子里无端冒出一句陌生的话,也是桑旗的声音。
孤儿院的门口,十五岁的桑旗牵住我说:「桑宁,我带你回家。」
真是疯了。
我明明打一出生,就是桑家的孩子。
周斯年说得没错,我可能是真的累了,该休息了。
那边桑旗又打来了电话。
多半也只是无法忍受,我突然不听话。
我将手机点了静音,再丢在了床头柜上。
闭上眼,很快就陷入了昏睡。
梦境混乱里,我又回到了,很多年前的那个书房。
书桌上的情书,写满了桑旗对另一个女孩的爱意,和他打算带女孩出国定居的决心。
再倏然间,那些字迹被风吹去,化成了少年隽秀的、却又狰狞简短的一行字:
「希望二十八岁的桑旗,娶到了桑宁。」
我猛地从梦里惊醒。
窗外夜凉如水,我周身都是冷汗。
梦境太过荒诞,让我太久没能回过神来。
睡意全无。
我坐在床上,硬生生熬到了天亮。
手机里,桑旗发来了最后一条信息:「桑宁,你会后悔的。」
我一头雾水,却又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。
等我收拾完下楼时,就听到,周斯年面色凝重在打电话:
「我已经转正一个多月,你们无故辞退是违法的!」
「这不可能,我没有泄露公司机密!我可以起诉你们!」
他情绪显然很糟糕。
连我走近了,都一时没有注意到。
我隐约听到了,电话那边冷漠的声音:
「我们手里有确凿的证据,不介意走法律程序。」
再是隐约混进来的,男人谄媚的声线:
「桑先生,合同能签了吗?」
我回想起桑旗最后的那条短信。
再迅速猜到了,这是怎么回事。
周斯年仓促出了门,该是去找公司理论,或许联系律师打官司。
他一向是沉稳的,此刻背影也显出了一丝狼狈。
当初他厌恶周父的行事作风,跟周家断了关系。
后来自己摸爬滚打,半工半读上完了大学。
再出国留学,在国外端盘子做兼职。
别人都说他有魄力,可我知道他吃了很多苦。
如今留学完回国,为了这份体面的工作,他也付出了太多努力。
我去了桑旗的公司。
前台拒绝了我要见桑旗的要求,声线冷漠:
「桑总交代过了,他现在没有妹妹。
「桑小姐,你似乎也没有要谈的公事。」
我被赶出了大门,在寒风里站了一个多小时。
桑旗的短信,才如同施舍一般发来:「上来。」
我进电梯时,耳边似乎都还是呼呼的风声,昏沉到头痛欲裂。
办公室里,桑旗低眸不紧不慢签着文件,他不愿看我。
我也不好催他。
在头昏脑涨里,视线有些模糊地,盯着他不断签字的动作。
直到不知过了多久,他的声音突然响起:「你还打算看到什么时候?」
我猛地回过神来。
才发现不知何时,他已经停下了签字的动作,冷眼看向了我。
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,知道他如今厌恶我。
所以也没拐弯抹角,直接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:
「周师兄是无辜的外人。你能不能,不要为难他?」
桑旗将手上的签字笔,猝然丢到了桌子上。
金属钢笔与桌面的碰撞声,突兀砸在人的心口上。
他冷笑了一声,看向我的眼神,如同无形的利刃:
「周斯年无辜?
「当初爸妈一走,桑家企业有多少单子,差点到了周家手里。
「桑宁,你还在装什么傻?」
我下意识解释:「那是周父想趁火打劫。
「周斯年跟周家早已断了亲子关系,没有他的错。」
桑旗声线里浮起恨意:
「这种鬼话,你以为我会信吗?
「他无辜,暴雪夜给爸妈发短信的你呢?也无辜吗?!」
我指尖死死掐进掌心。
情绪濒临崩溃,几乎是嘶吼出声:
「到底还要我说多少次,那条短信不是我发的!」
话落时,眼泪不知怎么掉了下来。
滑到唇角,都是咸涩的味道。
我狼狈抬手,胡乱擦了一把。
视线余光里,似乎看到桑旗冷嘲热讽的神情,倏然僵滞住。
我再看向他时,他已经有些别扭地侧开了头,看向了窗外。
我只能再看到他半张侧脸,无法再分辨出,他此刻的情绪。
我缓缓冷静下来。
再到底,只轻轻叹了口气道:「算了,随你吧。」
我回身,往办公室外走。
身后是桑旗近乎气急败坏的声音:
「真希望当初,爸妈说要把你送走时,我没有阻拦。」
我猝然僵住步子。
无形的痛意,似是在四肢百骸间弥散开。
许多年前,在我最无助的那个夜晚,唯一坚定站在我身前的哥哥。
在多年后的今天,到底也开始后悔,没有早点抛弃我。
不过没关系,没关系,我也很快就要走了。
没关系,他很快就如愿以偿了。
我没再回头,只哑声道:「那就当我被送走了,以后别再见了吧。」
身后,有什么东西摔碎在地上的声音。
我没停留,离开了这里。
走出电梯时,外面一场大雨说来就来。
我倒也不打算糟践自己的身体。
哪怕前台对我没有好脸色,还是赖在大堂门口,打算等着雨小一点再走。
我下来不久,桑旗却也从电梯里走了出来。
我还不至于自作多情,觉得他是跟着我下来的。
所以侧开视线,当做没看见。
他将手机拿在耳边,是在打电话。
也不知是不是,真没注意到我的存在。
他走过来,刚好坐在了我旁边的沙发上。
一个电话打了很久,他迟迟没有离开。
我有些如坐针毡。
盯着外面的雨看了好几次,偏偏雨势越来越大。
他终于挂了电话,却仍是不走。
算算这个点,本该是公司最忙的时候才对。
我实在觉得有点奇怪,没忍住侧目,迅速瞟了一眼。
却刚好对上,他看过来的视线。
他也不躲,就仍是那么面无表情地,直视着我。
坐得近,我闻到他身上,有些浓烈的酒味。
想想刚刚在办公室里,看到他办公桌上,只剩下小半瓶的威士忌。
想着我在国内也不剩几天了。
我还是没忍住,提醒了一句:「你少喝点酒吧,你心脏本来就不好。」
桑旗难得没有反驳。
仍是没什么好脸色,好久后,不咸不淡「哦」了一声。
外面雨势终于渐小。
看模样,一时半会也停不了了。
我起身往外走。
桑旗突然跟着起身,将一把伞递给了我。
那是公司里定制的伞,每一把伞,伞柄处都刻了一个小小的「宁」字。
那是桑旗要求的,曾经我们也是关系很好的兄妹。
我接了伞,道了声谢,仓皇迈进了雨幕。
身后,桑旗似乎还说了什么。
雨点敲打伞面,我没能再听清。
我回了周斯年的住处,打算跟他道歉,关于害他丢了工作的事。
刚进门,却听周斯年无奈说起:
「老板说是弄错了。
「收回了辞退信,又开掉了造谣说我泄露公司机密的员工。」
他说着,神情又有些狐疑:「真的是弄错了吗?
「我在电话里似乎还听到了桑旗的声音,他有没有找你麻烦?」
我愣了一下。
到底还是没提去找过桑旗的事,只摇头道:「没有。」
剩下的几天,我开始忙着准备出国的事情。
之前做的几份工作,能结到的工资,都结了。
我又拿着国外那边学校给的补贴,还了借周斯年的钱,再买了些出国要带的东西。
行李都收拾妥当,细碎的事情,都渐渐处理好。
出国那天,刚好是我生日。
我请了昔日一起工作过的、关系还算不错的几个同事,一起吃了顿午饭。
她们与我道别,又纷纷红了眼眶。
离开饭店时,我看到商场外的广场上,挂起了红灯笼。
临近过年,新年的气氛,渐渐开始洋溢开来。
我突然想起,很多年前的无数个除夕夜。
都是我与桑旗两个人,相对而坐,彼此碰杯预祝新年快乐。
那时候,我遗憾没有爸妈陪伴。
而他安慰我说:「以后每年的除夕和新年,我都会陪着你。」
今年,不会了。
风突然吹疼了眼。
我抬手揉了揉眼睛,突然就见到,桑旗站在了不远处。
我以为是一时错觉,直到他真的朝我走近了过来。
我们也开始,变得这样陌生。
连这样站得近一点,我都开始感到尴尬和不自在。
好一会后,到底还是他先开了口。
风很大,他的声音实在有些低,让我差点没听清。
他说:「生日快乐。」
我突然就红了眼。
桑旗有些不自在地又开口道:「刚好客户送了个蛋糕。
「粉色的,你大概喜欢,回家拿给你吧。」
可能人临别之际,总是会容易动容一些。
我一瞬没忍住,差点掉了眼泪。
都要走了,无论再多恩怨,或许也是该道个别的。
我上车,跟着桑旗回了老宅。
坐在车上又拿出手机,偷偷看了下航班时间。
其实我没多少时间了。
但想着等会如果来不及,就改签晚一点的航班。
到了老宅,桑旗将盒子里的蛋糕取出来。
一起被带出来的,是一张粉色的贺卡,掉落到了地上。
我蹲身去捡,最先入目的,是「亲爱的沈思思小姐」。
像是一记重拳,倏然砸在了我身上。
我突然想,我怎么会觉得,时至今日桑旗真的还会,陪我过生日呢?
我装作没看到,上面桑旗的有意嘲弄。
将贺卡捡起,再放到了一旁。
桑旗取出蜡烛,要插到蛋糕上。
通明的灯火下,我看到他看向我,眸底带了笑意。
如同许多年前,会温和笑着看向我的桑旗。
可我知道,如今的桑旗,早就不会对我笑了。
如同此刻我在他眸底的笑意里,看到的只有虚伪和讽刺。
不等蜡烛插到蛋糕上,他的手机响起。
他按了接听,我听到那边,沈思思的哭声。
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。
我在餐桌旁坐下,安静等待着。
直到桑旗低声说了什么后,那边沈思思有些激动地追问:
「桑旗哥,你真的不来吗?」
桑旗微低下了头,灯光在他脸上,打下一片阴影。
他沉默了。
好一会后,他看了我一眼。
那张写着「沈思思」的贺卡,还放在我的手边。
其实他倒也不必,这样装模作样地迟疑。
我开口道:「那你先去吧。」
桑旗似是松了一口气,又嘱咐我:「等我回来再许愿。」
我点了点头,他迅速回身离开。
我坐了一会,还是起身,快步走出了玄关处。
桑旗匆匆走下台阶,走向停在前院的车。
我看着他的背影。
以前爸妈还在世时,每次桑旗有事离开。
我如果目送他,他一定会回头。
似乎身后长了眼睛,能看到我。
但这一次,他利落拉开车门上车,再开车离开。
没有回头,也没有停留。
空气中,弹幕又开始狂刷:
「自作多情的女配,这下该死心了吧!」
「拿了本该属于我家女鹅的蛋糕,这下你一个人好好吃吧!」
「吃完了赶紧走,总算要走了!」
我闭了闭眼,那些弹幕终于散开。
我回了屋。
看向那只粉色天鹅的蛋糕。
最终,还是在贺卡背面,留下了一行字。
「我走了,大概以后都不回来了。
「蛋糕我没有动,还给沈思思吧。」
这样,也勉强算是道别了吧?
手机响起,周斯年打了电话进来。
算算时间,还好还来得及,也省了改签。
我打了车,去了机场。
海市街边的积雪,路边渐渐挂起的新年灯笼,连带着桑旗的脸。
都渐渐消失不见。
机场候机时间,我跟周斯年一起吃了点宵夜。
手机放在餐桌上,我吃着东西,有些走了神。
直到周斯年问我:「在等电话吗?
「到了那边得换卡才方便,有还没打的电话,记得早点打了。」
我回过神来,摇头道:「没有。」
周斯年神色狐疑:「但你盯着手机,看了许多次了。」
我脸上有些挂不住,仓促将手机放回了包里。
周斯年欲言又止,还是开了口:「出国的事,你跟桑旗打了招呼吧?」
我想起,我在贺卡背面写下的字。
点头:「嗯,打过了。」
周斯年下意识追问:「那他没有……」
话到一半,又没了下文。
半晌,他轻叹了口气:「算了。」
我轻声道:「没关系,他不会在乎的。」
如桑旗所说。
真希望当初,爸妈要把我送走时,他没有阻拦。
那么现在我要走了,他也只会拍手叫好才是。
周斯年沉默看向我,他又露出那样怪异的眼神。
大概,是觉得我可怜。
过安检,我要将手机递出去时,桑旗打了电话进来。
安检人员询问的目光看向我。
我愣了片刻,到底是按了接听。
走到一旁,没有继续过安检。
那边桑旗时隔多年,难得语气不算差,甚至带着点内疚。
我多了解他啊。
都不用听下文,我就清楚他要说什么了。
机场有些嘈杂,他的声音也模糊了些:
「思思这边有点麻烦,你先在老宅住下。
「明天吧,明天我再买个蛋糕,给你补过生日。」
他明明知道,生日就是生日,隔一天就不是了。
当初爸妈不愿回国,也这样说时。
桑旗会冷笑道:「装模作样。」
而现在同样的说辞,他自己也开始用了。
都要走了,我也无意让他为难。
最终,到底也只说了一句:「嗯,没关系。」
还好,我知道他不会再回去,所以没在那里等他。
挂了电话。
我没再迟疑,将手机关机。
过安检,登机。
飞机升入万米高空,海市渐渐消失在云层。
那么哥哥,就这样了。
电话挂断。
桑旗不知怎么,心跳似是停跳了一拍。
他突然感到不安。
像是有什么,向来触手可及的东西,突然被抽离开来。
病床上,面容苍白的沈思思,软声软语叫了他好几声:「桑旗哥。」
他没听见。
视线仍是一动不动,紧盯着渐渐屏幕熄灭的手机。
直到沈思思伸手,拍了下他的手臂。
再很是关切地开口:「我最近又想起了那张信纸。
「桑旗哥,既然信纸你还一直留着。
「你真的不打算再跟桑宁说一次吗,要不要我帮你去说?」
桑旗猛地回过神来,下意识急声:「不用!」
沈思思奇怪地看向他,神情里都是不解:「为什么?
「桑宁只是被桑家资助而已,她将你当成了亲哥哥,也只是记忆出了问题。」
桑旗当然清楚,桑宁不是妹妹。
她不过是桑家资助的孤儿。
否则,他也不可能对桑宁,生出了异样情愫。
可是有些话,还是不能再说,不敢再说。
他不敢忘,桑宁五年前将一耳光扇在他脸上时,说的那句话:
「再有下次。桑旗,我们就永远不用再见了。」
思绪被硬生生拉回。
桑旗哑声,重复那句话:「总之,不用。」
沈思思「哦」了一声。
捂住头,又开始抽泣:「我最近头痛越来越严重。
「医生说,是偏头疼又加剧了。」
她说着,从床上爬起来,哭着扑进桑旗怀里:
「桑旗哥,我会不会死?」
她身上并不算浓烈、却让桑旗无法忽视的香水味,撞入他的鼻腔。
桑旗闻着实在倒胃口,竭力忍住想推开她的冲动。
嘴上安慰她说「不会」,思绪却早已飘远。
明明都躺在了病床上,嘴上说得那样难受,却还没忘记喷香水。
桑旗不止一次,开始忍不住怀疑,沈思思的病,真的有发作得这样频繁吗?
她一次次将他从桑宁身边叫走,真的是那样无意吗?
她一次次提及那张信纸,说要告诉桑宁,真的不是刻意的威胁吗?
想到桑宁,桑旗忍不住回想起,桑宁最后的那句:「嗯,没关系。」
一种毫无来由的心慌不安,汹涌而来。
他到底在不安什么?
为什么总觉得,桑宁太过平静的话语里,意味着别的、他无法接受的东西?
她真的还乖乖待在老宅里吗?
好不容易哄住了沈思思,找到借口离开。
桑旗再无半点迟疑,深夜飙车回到了老宅。
推开门,却已没见了桑宁的身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