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陆子坚一想也对,这年头的中巴虽然不咋地,但已经是最方便的交通工具了。
几十里路,且是省道居多,对于侉子来说就很快。
才八点半不到,就已经进了刘桂萍她们家的村子。
这就是换书啦!
照例是里三层外三层,围了不知道多少看热闹的闲人。
实际上这一路坐车过来,陆子坚吹得身上有点冷,但这种人场里的热闹,还是很快就让他定下神来,专心应对。
他自己倒不怕什么,但这种事情,会长久地在一个村子留下风评。
而风评的好坏,都会落在刘桂萍一家人身上。
新女婿,这个面子要挣。
进了屋,又是一碗红糖水,喝着喝着,身上就热乎起来了。
大姑预备了一大摞钱。
六千六百六十六块!
这年头百元大钞的币值极大,农村人轻易是不怎么使用的,再加上彩礼嘛,厚了显得钱多,扎眼,壮观,所以大姑就特意用的十元钞票。
六沓半。
有整有零。
两个媒人转了一遍,递到了刘桂萍她爹手上。
所谓的仪式,也就是这么个大概齐的意思了。
陆子坚其实没怎么关注他们在聊什么、说什么、走什么流程,打从进了屋子,他就盯着刘桂萍看。但刘桂萍一直低着头。
今天穿了身新衣裳。
扎新扎新的。
但居然还是红花袄,外面笼了一件外套。
真的是……不知道是她个人的审美就是如此,还是她娘的审美是这样。
陆子坚已经自己决定了,待会儿就带她去买一件羽绒服。
总不能一冬天都红花袄吧?
不过从她那里得不到回应,还能跟她哥哥刘桂勇聊聊天,“大哥你就这么一直在家种地?没想着出去学个手艺?”
刘桂勇今天似乎并不是特别高兴,就是……既有点高兴又有点憋屈的感觉,听到陆子坚主动跟自己说话,他倒是有点吃惊,但还是很快回答,“我也想学,上哪里学去,学手艺得花钱。”
陆子坚点点头,心里开始盘算起来。
很明显的一点就是,别管什么时候,做农民,一定是最穷的那一拨人。中国无论任何时代,都是从制度设计上,就把农民划归为社会最底层的。
更不要提在接下来剧烈变革的三十年里,农民更是受益最少的群体。
贫富差距,越拉越大。
而至少是在当下这个年代,只要敢于走出去,去城市里找活路,就总能找到一份工作,实话讲,哪怕是打杂、小工、学徒,收入其实也远超种地了。
只是这个年代人心保守,很多人在不到不得已之前,是不愿意背井离乡的。
但是……既然决定拉刘桂萍一把,就不妨再多拉她哥一把。
虽然将来并不会结婚,刘桂勇也算不得自己的大舅哥,但大家好歹也是订过婚的,陆子坚一向念旧。而且这事儿对他来说也并不算费力。
“过段时间我给你打电话,到时候你去县城,我给你介绍个活儿。”
刘桂勇闻言愣了一下,心想他一个学生,能给我介绍啥活儿?
“刚才跟俺哥恁俩,说啥了?”
甚至都没等去到个无人处,才刚刚上了来回平成县和大原县的中巴车,刘桂萍就已经忍不住问了起来。
换书的仪式进行得很顺利,大姑父作为媒人,要留在女方家吃席,大姑也就留下一起吃,这顿就由女方招待了,老规矩,吃大鲤鱼,谢媒人。
《重生:从一场相亲开始新人生陆子坚柏长青结局+番外》精彩片段
陆子坚一想也对,这年头的中巴虽然不咋地,但已经是最方便的交通工具了。
几十里路,且是省道居多,对于侉子来说就很快。
才八点半不到,就已经进了刘桂萍她们家的村子。
这就是换书啦!
照例是里三层外三层,围了不知道多少看热闹的闲人。
实际上这一路坐车过来,陆子坚吹得身上有点冷,但这种人场里的热闹,还是很快就让他定下神来,专心应对。
他自己倒不怕什么,但这种事情,会长久地在一个村子留下风评。
而风评的好坏,都会落在刘桂萍一家人身上。
新女婿,这个面子要挣。
进了屋,又是一碗红糖水,喝着喝着,身上就热乎起来了。
大姑预备了一大摞钱。
六千六百六十六块!
这年头百元大钞的币值极大,农村人轻易是不怎么使用的,再加上彩礼嘛,厚了显得钱多,扎眼,壮观,所以大姑就特意用的十元钞票。
六沓半。
有整有零。
两个媒人转了一遍,递到了刘桂萍她爹手上。
所谓的仪式,也就是这么个大概齐的意思了。
陆子坚其实没怎么关注他们在聊什么、说什么、走什么流程,打从进了屋子,他就盯着刘桂萍看。但刘桂萍一直低着头。
今天穿了身新衣裳。
扎新扎新的。
但居然还是红花袄,外面笼了一件外套。
真的是……不知道是她个人的审美就是如此,还是她娘的审美是这样。
陆子坚已经自己决定了,待会儿就带她去买一件羽绒服。
总不能一冬天都红花袄吧?
不过从她那里得不到回应,还能跟她哥哥刘桂勇聊聊天,“大哥你就这么一直在家种地?没想着出去学个手艺?”
刘桂勇今天似乎并不是特别高兴,就是……既有点高兴又有点憋屈的感觉,听到陆子坚主动跟自己说话,他倒是有点吃惊,但还是很快回答,“我也想学,上哪里学去,学手艺得花钱。”
陆子坚点点头,心里开始盘算起来。
很明显的一点就是,别管什么时候,做农民,一定是最穷的那一拨人。中国无论任何时代,都是从制度设计上,就把农民划归为社会最底层的。
更不要提在接下来剧烈变革的三十年里,农民更是受益最少的群体。
贫富差距,越拉越大。
而至少是在当下这个年代,只要敢于走出去,去城市里找活路,就总能找到一份工作,实话讲,哪怕是打杂、小工、学徒,收入其实也远超种地了。
只是这个年代人心保守,很多人在不到不得已之前,是不愿意背井离乡的。
但是……既然决定拉刘桂萍一把,就不妨再多拉她哥一把。
虽然将来并不会结婚,刘桂勇也算不得自己的大舅哥,但大家好歹也是订过婚的,陆子坚一向念旧。而且这事儿对他来说也并不算费力。
“过段时间我给你打电话,到时候你去县城,我给你介绍个活儿。”
刘桂勇闻言愣了一下,心想他一个学生,能给我介绍啥活儿?
“刚才跟俺哥恁俩,说啥了?”
甚至都没等去到个无人处,才刚刚上了来回平成县和大原县的中巴车,刘桂萍就已经忍不住问了起来。
换书的仪式进行得很顺利,大姑父作为媒人,要留在女方家吃席,大姑也就留下一起吃,这顿就由女方招待了,老规矩,吃大鲤鱼,谢媒人。
一个民办老师一个月才一百一十块,乡中里老师听说一个月才二百四十多块!
“那你回家收拾收拾,带上被子,带几件替换衣裳,我们下午五点半放学,你五点半之前能到我们学校门口等着我就行,我带你去!”
“好!行!”
刘桂勇一口答应。
“他是你大舅哥?你订婚了?”
傍晚时候放学,刘桂勇已经在一中校门口等着了,于是陆子坚就直接带他去了晓燕包子铺,靳晓燕看过人,问了问情况,看样子还比较满意,只是过了后随口一问,却从陆子坚嘴里得知这个叫刘桂勇的家伙,居然是陆子坚的大舅哥,她却是不由得有些吃惊。
但她忍住了,什么都没问,一直到她亲自把人送去仓库,交代给她哥,跟陆子坚一起往回走的路上,这才忍不住开口问。
陆子坚当然如实回答他。
但她的表情就有些奇怪,憋了半天,才憋出下一句,“那你都跟人家妹妹订婚了,你还跟学校里,你那个女同学不是……”
陆子坚失笑,“瞎说什么呀!”
顿了顿,他决定还是把来龙去脉仔细说透,免得落到靳晓燕这个合作伙伴脑子里,自己变成个花心大萝卜了。
这可不是啥好印象。
主要靳晓燕是个女人。
反正都是实情,本来就没有什么不能说的。
于是,家里穷,谈的很好的女孩也散了,六千六的天价彩礼,大姑的主意,陆子坚自己的打算,就这些事情,路不长,话也不长,很简单就解释清楚了。
靳晓燕稍稍释然。
不知道想起了什么,她的神色有些莫名复杂,心情也有些莫名低落的样子,“这个年头,这种事儿不稀罕……”
也不知道她指的是刘桂勇因为家里穷,而跟对象分手的事儿,还是刘家为刘桂萍开出六千六百块彩礼——事实上就是卖身价码——的事儿。
陆子坚不由得扭头看她,但她却又不愿意说了。
“你放心吧,就冲他主动跟人家女孩断了就能看得出来,他是个有志气也有底气的人,这样的人别管干啥,肯定靠谱,信得过。正好他也会开拖拉机,甚至还会修,明天我就带他去买拖拉机。我肯定不会押他工资的。”
撂下这么一番话,靳晓燕径自回了包子铺。
…… ……
拖拉机不像大车,拖拉机不但便宜,而且很好买。
第二天靳晓燕就去买了辆拖拉机,还配了个很大的后车斗,再转过天来,她已经带上人,出门送货了。
风风火火。
在其它的七县一市,靳晓燕都找了当地的代理,但平成县这里,她为了多赚一截,就决定自己做,于是她需要操心的就不止是往外面的县市里送货了,还要亲自带着车下乡镇、跑县里的各家商场、酒店、小卖部之类的地方。
应该是忙得很。
陆子坚再次见她,已经是一月底,她明显瘦了一圈,但整个人的精神却是异常的好,一看见陆子坚就特别高兴,拉他到一边说起最近这半个月的情况。
其实这件事,她已经基本上上手了。
陆子坚已经没有什么能给的建议,也没有什么需要提点她的地方。
不过看她的样子,对陆子坚的态度依然相当看重,每次见面,她总是要把最近一段时间生意的基本情况跟陆子坚汇报一遍。
出货开始变快了。
尽管广告是一月一号才上,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月,但央视力推标王的爆炸级的强大宣传能量,已经在爆发开来。
不过这一回,陆子坚觉得,自己重活一世,大概不再需要靠着岳家才能发家了,要不然……娶周建春?
算了,还早还早。
周建春小心眼儿啊。
性狭多怨。
…………
周建春做贼心虚,离了路口还老远,就让陆子坚站住,她自己先过去、回学校,还叮嘱说,必须等她走了超过十分钟,陆子坚才能走。
结果没等五分钟,陆子坚就已经动身了。
这种事情,当场没被抓住,过了后就算前后隔十几步回去,别人又能说什么?
不过走到路口的时候,不期然的一个抬头,他居然看到靳晓燕又在路口等人,而且明显是等的已经有点着急上火的感觉。
没等陆子坚走过去,她一回头,眼神儿就碰上了。
然后她就立刻小跑着迎了过来。
只是目光有些奇怪——她近乎下意识的,扭头看了看学校的方向,然后又上下打量陆子坚,目带犹疑。
“你怎么从北边过来?我在这儿等你半天了!”
今天陆子坚回来得早,她显然不知道,还按照过去的大概时间跑过来等,扑个空实属正常。要不是正好陆子坚出来约会,她说不定都等不到人。
“散步!有了点灵感,我觉得哥德巴赫猜想,我可能快证明出来了。”
结果靳晓燕听得一脸懵。
这个梗没爆。
看来她根本就不知道哥德巴赫猜想到底是什么东西,所以不明白陆子坚这个牛皮吹得有多离谱,“你怎么又在这里等我?有事儿?”
靳晓燕的目光明显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问。
她刚才很可能看到周建春面色惊惶地过去了——之前陆子坚带她一起到晓燕包子吃过饭,她长那么漂亮,即便靳晓燕也是女人,想必见过一面之后,一时半会儿的也没那么容易忘。应该是认出来了。
但还好的是,她最终还是选择了放过这桩八卦,脸上换上了兴奋的表情,“上周五你们放学那时候,我就过来这边等着你来着,结果没堵着你,可能你走得太早?我过来的晚了一会儿,结果错过了!就是周五中午接到的电话,据说连通知都已经寄出来了,这两天就能到,你猜怎么着……大喜事!猜猜!”
“你这没头没脑的,我上哪儿猜去啊!”
陆子坚抱怨了一句,但却忽然间来了一点灵感,“不会是……酒又要涨价吧?”
靳晓燕眼前一亮,失态到忍不住当胸直接捶了陆子坚一拳头,“真是神了啊你!两回都被你猜对了!就是调价了!最低端的那一款,提货价涨到120一箱了,涨了十五块,零售指导价也涨了,要求卖三十二块钱一瓶!”
老实讲,陆子坚有点懵。
之前靳晓燕去提货,其实就已经是涨过一次价的了,靳晓燕签合同的时候,孔府家酒的厂里给她的提货价列表里,最低端款的那种酒,还是70块钱一箱,零售指导价是18块钱一瓶的。
在平成、在曹州地区这边,这款酒其实都卖的很差。因为本地各县酒厂的主打产品,普遍都定价在15块左右,大家也都认本地酒。
但等到合同签完、仓库租好、一切都搞定了,靳晓燕去厂子里提货的时候,却调价了,还是以最低端的那一款举例,已经调整到105一箱。
现在倒好,元旦还没到,广告还没播,居然又一次提价了。
敢情孔府家明年这接近十个亿的销售额,就是这么提价提起来的?
被打趣的这人,叫陆研斤。
在九十年代来说,他在方圆好几个县的范围内,都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。
一个大混混。
就是在他身上,陆子坚第一次见到纹身这个东西。
小时候一直觉得他很威风,长大了之后听到更多东西,才不那么崇拜他了。
他的个子不算多高,但在这个年代也不算矮,约莫一七零上下了,主要是他人很壮实,真正的膀大腰圆那种,胳膊跟正常人大腿差不多粗。其实长得挺帅,但很凶,属于一看就知道这人很能打那一种。
他八十年代崛起,九十年代初期可以算是巅峰期,后来严打,老老实实在村子里待了两年,几年后拐了邻村的一个年轻小媳妇,跑了。零几年回来,试图重振声势,但已经大不如前,年轻一辈已经起来了,不怵他。
到了零几年那时候,有一次陆子坚回来帮着家里收麦子,听爸妈说,他现在负责领收割机——所谓领收割机,就是附近几个村子的麦子,他全包了,不许别的收割机进场,由他指定几个收割机来割,他每亩地里有抽头,但负责帮外来的收割机平事儿。算是收保护费。
像他这种人,哪怕是落魄的时候,等闲也不会有人愿意惹他,哪怕是本村的,但本家例外——开口就骂的,是他本家的叔。
陆研斤这人对外或许千坏万狠,但在本村的名誉,却并不算太差。
因为他特别孝顺。
而且至少是在2000年之前的鲁西南地方,乡村宗族势力依然强大到令人望而生畏的程度,再大的混混,也不敢招惹家族。
陆研斤在外面再牛逼,回到村子里,一个不起眼的小老头儿可能就敢抓起棍子就抽他,关键他还不敢还手。
他可以骗邻村的小媳妇跟他出去浪荡几年再回来,村子里没人管,但他如果敢拐本村的小媳妇走,等待他的绝对是宗族的铁拳。
就在去年冬天,派出所到处抓他,找不到,找他娘,他娘啥都不知道,找村支书,没用,没办法了,找家族长,痛陈利害,希望他主动投案自首,因为他罪过不重,投案自首就更轻了,家族长就找他娘,就一句话:小二斤这回要是不回来,到时候恁两口子死了,不许他回来跪棚发丧!
第三天,他回来投案自首了。
判了六个月。
至于他因为买卫生纸擦屁股被他娘满街追着打,反倒是几年前的老梗了。
村子里传为笑谈。
其实哪怕是直到现在的93年,在鲁西南的村庄里,也默认卫生纸是妇女用品,男人少有用卫生纸的——包括上高中住校之前的陆子坚。
有孩子的人家用写过字的演草本,没读书孩子的家里,就用草纸擦屁股。
陆研斤看清说话人是谁,被打趣了也不生气,就只是笑笑,付了钱接过卫生纸,临走时候又忽然回头,“对了大叔,听说你那时候偷过生产队的牛粪是不?”
一屋子老爷们,又是一次哄堂大笑。
气得那人脸通红,“恁妈了隔壁小二斤,日恁娘个熊屌操哩,你妈逼早晚有一天还得进去!”
陆研斤笑嘻嘻地扭头走了。
那人虽然被戳了短,也顶多只是敢乱骂,不敢追出去咋样。
虽说是叔,哪怕追着打,量他也不敢还手,但说到底,大多数人是怵的。
陆子坚笑嘻嘻地跟着看了几分钟热闹,这才离了代销点,回去正好一家人还没散,陆子坚就趁热打铁开始问陆研斤家堂叔偷过生产队的牛粪这件事。
这可是个好笑话。
但是得往前追溯二十多年了,连陆子坚他娘都没资格讲这个古,那时候她还没嫁过来,得爷爷奶奶亲自出马,说起那人把偷来的牛粪都埋到自家院子里的梧桐树底下,结果还是被循着味道给挖出来的故事……
这种听爷爷奶奶说起从前的感觉,真的是好久没有过了。
陆子坚听着听着,跟着哈哈大笑,但笑过之后,却忽然有些伤感。
爷爷在04年,奶奶在06年,先后故去。
这些故事没人再讲了。
然后,就是他自己已经在给儿女们讲古了。
讲科学,哪怕还是找了他们上辈子的那个妈,但是自己那三个孩子,怕是永远也不可能有了。会有的,顶多是他们的弟弟妹妹。
唉!
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吃过饭,陆子坚的老爸就带着陆子坚和陆子基一起铡花生秧、铡玉米秸,给家里的老牛、两头猪预备饲料,但老妈却已经开始和面擀饼,陆子美负责烧锅——现在的高中普遍都是四周一次大星期,住校的学生当然都是四周才能回家一次,家长普遍都会给孩子带点粮草回去。
陆子坚每次回来就都会带两样咸菜、十几张葱花饼、几斤炒面回去。
老咸菜,也就是腌萝卜,切丝,多放油,多切葱花,炒得喷香,尤其适合就馒头吃,自家腌制的菜瓜豆瓣酱倒是不用炒,待会儿中午吃饭的时候蒸一下,都装玻璃瓶里,每样带一大瓶去学校,主要是早饭晚饭的时候吃,省了两顿菜钱。
别的同学也都带。
早饭晚饭的时候,大家各自拿出自己从家带来的咸菜,交换着吃,食堂里到处飘的都是这种重油重盐炒葱花混合的奇特香味。
葱花饼和炒面,算零食。
十六七、十七八岁的男孩子,饿的特别快,上午做操的那个大班空,很多男生都会想办法垫吧一口,晚自习放了学更饿,方便面多贵呀,还不顶饥,还是自家带烙饼更好,便宜、方便还抗饿。
炒面耐放,后吃,拿开水一冲,香喷喷。
葱花饼放不太久,虽说天冷,倒是不怕放坏了长毛,主要是会变干,嚼起来累牙,撕不动、咬不烂。
眼看十点来钟,炒面炒好了,十几张大饼也烙出来,老娘疼孩子老公,也不管不到饭点了,趁热打发一人吃了一张饼,剩下的就晾一晾,放凉了,全给陆子坚装上。然后就又该操持午饭了。
一家人正忙忙叨叨,不知道什么时候,半敞的大门口站了一个穿着红花袄推着自行车的女孩子,院子里干活的几个人都没发现,反倒是要出门拿柴禾的陆子坚他娘先看见了,她跟女孩对视了一眼,“呀”了一声,也不拿柴禾了,匆忙间在围裙上擦一把手就快步迎过去,“你咋来了妮儿!子坚,来!”
赵美琴个子很高,应该是已经过一米七了,但周建春就只是身量中等,大概跟刘桂萍差不多高矮的样子,一六五上下。
甚至她也没赵美琴皮肤白。
赵美琴那个白,冷白冷白的,跟她身上那股子清冷的气质特别搭。
当然,没刘桂萍那种瓷器一样的釉白看着暖眼、耐看。
单论颜值,赵美琴和周建春她俩,比起刘桂萍来,的确是都差了那么一丝丝——大姑的眼光一向都是靠谱的。大姑父那天说的也没错,在现在的县一中,陆子坚的确是还没见过能比刘桂萍更好看的女孩子。
但周建春有一双媚眼。
她的眼睛偏狭长,微弯,任何时候看人,都似乎是一副脉脉含情的样子,哪怕她瞪你,你都会感觉她在同你调情。
如果她笑着看你,你真的是会很容易就掉进去。
另外她的五官也相当秀美,一张标准的鹅蛋儿脸,嫩白得像刚剥出来的煮鸡蛋,一笑起来,脸颊上还有一双对称的酒窝。
“她问我为什么不给她写信了,我说我这人听劝,打算听她的,往后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,就不写信了。”
周建春忽然抬起头来,抿着嘴儿笑了。
陆子坚鼻孔出气,轻轻哼了一声,“就那么高兴啊?”
她笑着,得意地歪歪脑袋,什么都不说,起身走了。
脚步轻快。
老边的嘴快,当然,关键的是,刚放学几分钟的工夫,教室里还那么多人都在呢,先是赵美琴,后又是周建春的,都是同学之中出了名的漂亮姑娘,她们那么前后脚跑到陆子坚这边来,肯定不止一个人看见。
于是等回到宿舍,又是一番热闹诘问。
大家都八卦得很,纷纷问陆子坚到底在跟谁谈恋爱。
当然是跟谁都没谈。
他们根本就不会知道,事实上陆子坚马上就要订婚了。
一次根本不会有结婚那一天的订婚。
…… ……
陆子坚的高中生活融入的还不错。
周一一上课,放假前的月考卷子就开始陆续往下发。
数学考低了,丢开太久了,得慢慢往回拣。
英语成绩直线上升,毕竟是上辈子能带着老婆,飞去漂亮国看《五十度灰》无障碍的存在,无论怎么考都差不了。
语文不升不降,物理化学多少降了一点。
生物和政治算是小跳水——陆子坚记得很清楚,明年1994年的高考,生物和地理就不再作为高考科目了,理科生也不用考政治,等到他参加高考1995年,当然也是这样,等于高中前两年学的这些科都白费。
现在好像是已经有了通知,但高二就还没怎么变,还是按照老步骤,没取消相应的这几门课,但陆子坚不愿意浪费时间了。
应试教育这东西就是这样,考啥就在啥上头用功呗。
本来就不是什么天才,能少兼顾一样就少一样。
当然,更关键的是,重生回到1993年仔细想想,上学、考大学,依然是当下很有必要的一块敲门砖,不考不如考一下。
哪怕换个年代,陆子坚说不定都退学了。
总之,英语老师很惊喜,发卷子的时候就已经特意表扬,讲卷子讲到作文,又让陆子坚站起来,把他的英语作文念了一遍。
甚至还又特意表扬了一下他的口语。
但别的课就存在感差了一些,倒是也没有老师特意批评。
当然他其实也并不太在意这些就是了。
作为一个重活一世的人,他的脑子非常清醒,很知道自己要什么,也知道自己需要为自己想要的东西付出什么样的代价。
武侠小说不想看了。
英语基本不学了,放弃。
语文无所谓课本了,趁年轻、记忆力特别的好,就多背几篇古诗古文,高考成绩不会太差,背到的东西还能享用一辈子。
现在肯定不行,等将来有时间了,他还准备把上辈子的遗憾给弥补一下,比如说,把毛选和鲁迅全集,如果有可能的话,加上《资治通鉴》,都通读一遍。
前两位对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的理解之深刻,无人能及。
那每一行每个字里,都是满满的智慧。
至于后者……几千年来遍览中外,没有谁能比这本书更通透地解剖出治乱兴衰和人性浮沉了。
然后,数学、物理和化学,是陆子坚为自己选定的接下来的突破方向。
也容易也难。
但是都已经不得不坐在教室里了,就没有什么事情,是比做题更无趣的了。
除了偶尔抬头看看周建春的背影。
…… ……
周三中午的时候,陆子坚去了一趟晓燕包子。
主要是吃包子,改善生活,顺带叫上了周建春,也请她改善生活吃包子,捎带手要看一下靳晓燕签的合同。
中午时候晓燕包子铺里人满为患。
陆子坚甚至不得不等了一阵子,才等到了座位,招呼周建春坐下之后,点了包子端来油茶,看着周建春那副情意绵绵含羞带怯的样子,很下饭。
高中一年半,认识半年,或隐晦或半正式地表达爱慕,也差不多半年,周建春这是第一次跟陆子坚坐在一起吃饭。
而且是被他带出来到外面吃饭。
去的还是晓燕包子——她觉得陆子坚这似乎是在对自己解释什么。
于是肚子里憋的那一点小闷气,顿时烟消云散。
在她看来,大约是终于看见了希望的意思。
她既兴奋又矜持。
小口慢咽,喝油茶的时候生怕发出声音。
反倒是陆子坚,喝东西呼呼噜噜的,毫不掩饰自己根子里的贫穷与粗鲁。
靳晓燕瞅个略空的工夫,跑楼上去她自己住的房间,把合同拿下来,郑重其事地交给了陆子坚,还又特意多瞅了低头吃饭的周建春两眼。
合同其实没啥好看的。
无论到什么时候,居于弱势地位的一方,永远拿不到真正公平的合同。
店大了会欺客,客大了也欺店。
一直在博弈中。
更何况,其实都已经签完了,发现不对也没处找补挽回。
他真正关注的,是提货方式,尤其是提货上限。
尽管上辈子的同一时期,他压根儿没关注过孔府家酒大卖这件事,但以他的商业知识,和后来对这段商业史的粗略了解,实在是不难想到,一旦央视上的广告开播,孔府家的酒厂那边,肯定是马上就会面临提货困难的问题。
本来就是小酒厂,憋足了劲儿生产,产能也就那样。
一旦全国的经销商蜂拥而至要求提货,不排队才怪。
合同里规定,作为曹州地区的独家代理经销商,靳晓燕的20万押金,让她可以从厂方免付款提到上限一百万的货。
进货价的一百万。
而且回款周期居然长达六个月。
只能说,这个年代,一是经验不足,各种商业制度不完善,二是人们毕竟还淳朴,即便是做生意的人心思灵活,也还对市场的谲诈多变少了些提防。
三来,金融知识也还处在极其粗浅的阶段。
至少孔府家酒这份代理合同上所体现出来的,就是这样。
这里面满满的都是机会。
合情合理又合法的机会。
对于接下来的爆卖,孔府家酒的管理层那边,现在虽然是肯定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,但这个心理准备,显然远远不够。
别的不好说,春节前的阳历一月份,孔府家酒厂门外排队拉货的车队,肯定是会堵满一条街了。决不能等到那时候再去拉货。
而且到那个时候,估计还会有一波出厂调价。
现在就提前去拉货,拿到的则会是没有涨价前的价格。
一百万的额度,够用了。
足足够用了。